□ 许冬梅

妈妈，日子过得真快，转眼您离开我已经3个年头了。这3年里发生了许多事，但您未必能想到这些。我知道，您一定惦记着我父亲，还有您的几个孩子。因为先前的日子里，我父亲就是您的天地、您的喜乐、您的岁月；您的孩子就是您的星辰、您的日常、您的未来。您默默地为一家人洗洗涮涮、缝缝补补，里里外外操持着。无论怎样艰苦，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，我们姊妹都能健健康康成长，并且都在适当的年龄入学。现在的我，想想当年艰苦的日子，就想到您的艰难，眼泪会止不住流下来……日子就是这样，简单、古板、耐受，日复一日，我也在思念您的岁月里增添了无尽的风霜。

我一直都记得，您手擀的面叶筋道、薄厚适中，放点酱油、醋、盐和猪油一兑，再撒点蒜苗、香菜，一碗香喷喷的捞面条就好了。父亲现在依然爱这口，我也经常给他做，他总说：“擀得薄点，再薄点。”他还常说：“还是你妈的手艺好、动作快，我端着第一碗面正吃着，第二碗面条就好了，那是真好吃！”我知道我的手艺很难长进了，您做的手擀面味道早已在父亲的心里扎下了根，只是见“面”思人，父亲对您的想念总是挥之不去。常听父亲说：“你妈退休时唉声叹气的，说谁规定的退休，我什么都能干，咋就让退休了呢？”当时，退休工资低，又不能在单位经营的商场里买便宜东西，孩子们要结婚、生子，处处需要花钱，日子总是紧巴巴的。

我们姊妹几个经常调侃小弟弟借机要新衣服的事。那天，满头汗的小弟弟边进家门边激动地喊：“妈，妈，商场里广播说的确良降价了，快点给我做件新衣服吧！”唉，那时候几乎家家都是小的穿大的剩下来的衣服，烂了补上块补丁。夏天了，把冬天棉衣里的棉花取掉，改成单衣，把长裤截成短裤。鞋子破了，就在家缝补，实在是不能穿了还要等着卖给收破烂的。我没有穿过打补丁的衣服，但是常常穿着打补丁的鞋，所以，我知道您的艰难，退休后我又坚持找了工作，想继续为家庭奔波。

您很挂念我父亲，特别是上了年纪以后，更依赖他。我说带您出去转转，您立马就会说：“快叫上你爸。”我说某个小零食好吃，让您多吃点，您总是会说：“你爸也喜欢，给他多留点。”我父亲挺好的，我们姊妹轮留陪着、照顾着，经常在一起聊聊天、散散步、下下馆子、到附近的小景区转转。对了，前一段刚刚去了陶三文化艺术园游玩，看着高耸的烟囱、陈旧的机器、苍老的厂房和新整修的广场，父亲说：“年轻时为了家、为了生活，我和你妈都是奋斗过的人，就像这厂房、机器，曾经充满斗志和活力，现在显得多么沧桑和孤单，这跟人的一生多么相似。要是你妈能一起来看看，该多好啊！”

年前，我把您曾经穿过的围裙又洗了一次，围裙的带子是绿花布手工缝的，您还记得吧？围裙已洗得发白，中间那块已磨得透光了，我小心翼翼洗着，害怕有任何破损，更舍不得丢弃它。看见围裙，就像看见您穿着它在大门口等我们回家、在灶台前忙活着……这些画面我一直留在脑海里，记忆犹新。案板上的小和面盆，您用过了就洗得干干净净，永远是放在案板的左边。冬季里粗瓷小和面盆是冰凉的，可我不觉得，摸一摸它，端起来在厨房转一转，我是在寻找您的影子和您的气息，寻找和您在厨房一起做家务的感觉。挥之不去的念想如影相随，凄凄切切！

妈妈，我还想起我上小学时，因学校离家很近，常常在课间带六七个同学回家，拿出您蒸的白面馒头分着吃。那时，我从不会想您上班累不累，也从不会想家里有没有粮食，尽管那时凭票供应的白面很金贵，可您从来没有责怪过我。等我自立门户单过，才知生活不易，才知柴米油盐需要买，才能体会到您一辈子宽厚、善良、勤劳、乐观的背后，都是一步一艰辛，每天都在认真经营生活。妈妈，我总觉得自己没长大，总觉得来日方长，总觉得您能一直爱着我、陪着我，殊不知这一别便定格为永远。我再也没有机会拥抱您，再也没有机会听您说话了。

失去您，才理解了生命的无常，阴阳无情；失去您，才知道幸福短暂，痛苦漫长。

夜深人静时，我时常仰望星空，凝望那最亮的一颗星，会在心里喃喃自语：亲爱的妈妈，您在天堂还好吗？